第四號筆記

　　這篇日記我本來是寫在本子上的，但我想還是打在網誌，不是因為它不痛不癢，正好相反，原因有二，一是好像快要世界末日了，就讓大家都看到也沒關係，二是如果不巧沒有世界末日，還有不少日子要活的話，有些思想上、事實上、內心深處的誤解還是應該要解開比較好。

　　「永遠也不要認為自己很了解別人。」這是我今天不斷在心裡重複的一句話。

　　其實我從來就不喜歡跳舞，雖然整體而言，我不得不說自己從練習的過程中學習、成長了許多，但就「跳舞」這件事本身，我根本一點也不喜歡，因為我非常不擅長，總是學得很慢、總是忘記動作、總是不連貫、總是不協調、總是沒自信、總是笑不好、總是筋骨硬、總是不夠柔軟、總是缺乏彈性，太多的總是總是，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知道我有多麼想放棄，你們不知道我有多少次自己偷偷躲起來哭泣，你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不說，因為我才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脆弱、無力的一面。

　　這算是獅子座的壓抑吧？有人說我不像獅子座，也許吧？但我自己知道有幾個獅子座的特質我超有，其中大概屬「愛面子」和「自尊心」最多吧！

　　但我還是努力地撐下去，這倒不是為了什麼不服輸之類的可笑理由，而是基於其他原因，我原本不想說，但為了防範再次引發誤解，我還是清楚地寫出來，那就是──為了文化傳承。

　　所以，當我為了這個理由，努力進行著完全違背自己身體構造和心理狀態的練習，在結束之後想要暫時放空，不想談論任何關於這方面的話題的時候，卻得到令人費解的回應：「你自己電動少玩一點。」

　　你以為我是為了要打電動而排斥跳舞？我只能說不是，就算是，也只有百分之十，如果我真的會為了想打電動而痛恨某件事，那上學、考試、寫論文、家族聚會、上班，那麼多的事，還不夠我痛恨嗎？真正的原因我已經寫在前頭了，如果是因為我表現出的態度讓你覺得打電動跟跳舞兩者有負向的關連，那就算我表達錯誤好了，我喜歡的事情跟我不喜歡的事情若是擺在一起講會讓人以為是同一回事，那我再也不會說了。

　　「永遠不要認為自己很了解別人。」我又在心裡說了一次。

　　有一個小孩，他很努力想把書念好，拿到好成績，但他就是不得要領，在學校總是排行最後，老師對他也總是責備多於讚美，儘管如此，他還是盡力讀書，依然裝做自己很開心地到學校去，但是每當父母問起學校的狀況，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今天又考全班最後一名。」「老師說我連基本的九九乘法都搞不清楚。」面對總是看到他刻意裝出的正面積極模樣的雙親，他怎麼說得出口呢？所以他最討厭談論這個話題，已經在外面得到充分的否定，他想暫時忘掉煩惱，不談學校的事，講講其他什麼都好，或是什麼都不要說，讓心情安靜一下，但雙親卻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事實上，我也不能，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名列前矛的學生，好啦至少高中以前是。什麼全班第一、全班第二、全校第一、全校第二，在國三導師揮舞著木頭椅子板的威脅之下，通通都不是難事，這樣的我卻被稱作聰明。 後來我進了北一女，再後來我進了一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國立大學，而後在文憑主義使然之下，我延續學業唸了研究所，那是我人生至今最不開心的回憶之一，因為存在我身上的那所謂聰明才智通通不管用，學術研究需要的完全是熱忱與興趣，而這兩者我都沒有，其實我有，只是跟學術研究無關。

　　做研究的過程，沒經歷過的人完全不會瞭解，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去完成，因為你只看到結果，你不懂過程。如果能夠先體驗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念，我絕對不會選擇研究所，所以離校手續的問卷中，我回答了一個題目：

如果可以重來，你會不會選擇念研究所？
□一定會　□可能會　□沒意見　□可能不會　■絕對不會

　　簡單來說，做研究讓我很痛苦，學術並不適合我，我甚至考慮過休學，但你們也不可能會知道，因為這種表現軟弱的事情，我一向只會說給還金金和我的筆電少爺聽。所以，不要認為自己很了解別人。

　　我也許比部分的人聰明，但也只是有點聰明，重點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把「博士」跟「聰明」這兩個概念兜在一起？講精準一點，我的問題是，為什麼有聰明才智的人，就要背負著別人的期望去讀博士？不去讀就是浪費？我在現在在的工作崗位上發揮我的聰明才智，同事誇我很聰明、上司誇我反應快，這樣不好嗎？我浪費了什麼嗎？

　　我以為看過《三個傻瓜》的父母，應該比較不會逼迫子女去自殺才對？

　　在父母的保護下成長的我們，其實一直也背負著他們的期望而成長，也許他們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但當你的路線開始偏離他們的設定時，他們便會有意無意、三不五時提出來，試圖修正你的軌道。所以我終於反問了：「這是你的期望嗎？」結果得到否定的回答。我本來決定若父母明確給予肯定的答覆，我就死活去讀個博士班，因為他們終於肯承認加諸在子女身上的期望，但反正他們說沒有這樣期望，那我正好鬆口氣。但我就更不明白了，為什麼還是三五句不離遊學、留學、讀博士？

　　遊學留學還可以接受，雖然我沒有興趣，但如果這是你們有所期望，再討論。博士免談，因為我真的不喜歡學術研究，我真的沒有興趣，也許我還沒有找到自己最最適合的事情，但我卻能很肯定自己非常不適合的事情。

　　說到我的興趣，我是真的有認真找過，像是跟遊戲相關的學科，但是在國內都是嗯......比較不怎麼樣的學校，而圖書資訊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因為我喜歡書，也喜歡電腦，它又是一門進可攻退可守的學科，我的論文當初也嘗試朝圖書館與電玩遊戲結合的方向去擬定，結果行不通，但無所謂，因為我自己所嚮往的也是實務面，而非學者式的紙上談兵。所以我喜歡幫老師做事，也喜歡現在在外面工作，是哪些大人諄諄告誡當學生有多好多好云云？我不覺得。工作才好。

　　並不是有所能力，就一定要做某某事情，當然也不是去做任何事情都一定要非常有某項能力，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別人是永遠勉強不來的。